19世纪末至20世纪上半叶,德语文学迎来了一个新的高峰时期。
黑塞、茨威格、卡夫卡、冯达诺、“曼氏兄弟”……
这一时期的德国文坛,批判现实主义、自然主义、印象主义、象征主义与表现主义百花齐放,争奇斗艳,留下了许多举世闻名的作品。
至于被誉为这一时期的“火车头”的托马斯·曼,在助他夺得诺贝尔文学奖殊荣的一部《布登勃洛克一家》之外,他开辟了一条独特的火车观光线路,一路上行,深入那座一夜间拔地而起的《魔山》。
跟随这条观光线路,能够遇见一群与魔山息息相关的人,他们将娓娓道来这座《魔山》背后的故事。
那个曾经在魔山的人
首先迎接我们的,是火车的驾驶员兼车长,托马斯·曼本人。他缔造了《魔山》,更是造访魔山的第一位客人。
托马斯·曼(1875-1955)
他是小说家、散文家,是二十世纪德国著名的现实主义作家和人道主义者。
他出身于商人家庭,自幼爱好写作。十四岁时就在信件中为自己署名“抒情戏剧诗人”,表露作家理想。
他的写作风格深受叔本华、尼采哲学的影响,充满浪漫的民族主义思想,同时蕴含对现实的分析与批判。
他作品众多,有《马里奥与魔术师》《死于威尼斯》《魔山》等。
而《布登勃洛克一家》,这本被誉为二十世纪上半期德国资产阶级的“灵魂史”、“德国的《红楼梦》”的长篇小说更是使他蜚声文坛,并于一九二九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
托马斯·曼博士——作为一个德国作家和思想家,尽管你确信艺术是不可靠的,但你还是在反映真实的同时与各种思想全力拼搏,创造了痛苦之美。你把诗的高贵与才智同一种对人类淳朴生活的渴求之爱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一九二九年诺贝尔文学奖颁奖词
我们的驾驶员兼车长有着不容小觑的履历,而他与魔山的缘分更是值得津津称道。
1912年5月至6月,托马斯·曼的妻子卡塔林娜患上了肺结核,而当时,人们坚信,治疗肺结核的灵丹妙药是高海拔地带的寒冷天气和清新空气。
于是,群山之间,一座座疗养院拔地而起,其中,最负盛名的就是瑞士的达沃斯肺病疗养院。
一位名为亚历山大·施本格勒的德国医生发现,达沃斯的环境非常适合结核患者的治疗,在他的努力下,达沃斯的吸引力逐渐被放大,欧洲各地的结核患者纷纷慕名前来。甚至有美国患者不远万里,跨越大洋赶赴达沃斯接受治疗。卡塔林娜也成为了达沃斯肺病疗养院收治的众多患者之一。
肺结核病人们在疗养院静卧疗养
托马斯·曼也曾登上达沃斯,在此停留三个星期。
但亲身体验疗养院的生活时,他惊恐地察觉到,在这里,时间的流逝似乎和外界很不一样。三个星期的时间在山上变得格外漫长,更令他未曾设想的是,他明明只是来看望在此疗养的妻子,却被院长告知肺部有轻微问题,建议多待一段时间。
托马斯·曼慌忙拒绝了这份深入“魔山”的邀请,选择了下山。
这份多待几个星期的珍贵机会,属于我们的下一位引领者,也就是《魔山》的主人公汉斯·卡斯托普。
那个误入魔山的人
与需要在各处的文字中拾遗,拼凑出疗养院故事的托马斯·曼不同,汉斯·卡斯托普步入魔山的过程则在小说中得到了清晰完整的展现。
可以说,我们看着这个“生活中需要照料的孩子”,一步步误入魔山。
那是盛夏,一位朴实的青年从家乡汉堡出发,到格劳宾登州的达沃斯高地旅行,打算做一个为期三周的访问。
汉斯·卡斯托普
在达沃斯高地,在山庄疗养院,汉斯·卡斯托普更完整,也更生动地演绎了托马斯·曼的经历。
他原本计划短暂逗留三周,却意外患上了肺病!滞留疗养院期间,他结识了形形色色的病友,也在山上的“规矩”影响下日渐消沉。他逐渐忘却了自己的理想与职业,流连于令人大脑混乱的论战和对一位已婚俄国妇人的痛苦迷恋……
而这份与爱意、享乐与无所事事交织在一起的痛苦,就这么持续了七年。
在疗养院中,他遇到了一群“病人”:普鲁士军官、俄国贵妇人、荷兰殖民者、天主教徒……他们放弃服药,穿上暖和的衣服,尽可能长时间地坐在那里晒太阳,尽可能多吃,适量饮酒,不做任何运动。他们长久地停留在疗养院,有时昏昏欲睡,有时寻欢作乐,等待死亡之日的降临。
汉斯与俄国贵妇人肖夏夫人
对话、象征、幻想、梦境、辩论……魔山以光怪陆离的方式把汉斯·卡斯托普困在了这里,他在山上做了一场时长七年的大梦,也与山上的人们共同谱写了人生的万花筒,社会的缩略图。
群魔乱舞的疗养院,是西方精神生活的所有,是整个欧洲生活的精髓,是折射现实世界的一面镜子。
而误入魔山的汉斯·卡斯托普,我们的向导,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深陷其中。
那个其实身处魔山的人
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我们也可以说,当你看着身处魔山的汉斯·卡斯托普时,殊不知自己也正身处魔山。
瑞士达沃斯
《魔山》的底色是二十世纪初的欧洲社会生活,但山上的故事又机缘巧合地展现出了普世性。我们甚至能够从中,发现当今社会生活的影子。
餐厅里,侍者端来了各种此时可以弄到的饮料,简直应有尽有。罗宾逊小姐又在喝她的玫瑰花茶,她的侄孙女则在舀酸奶。
除此之外,还有牛奶、茶、咖啡和巧克力饮料,甚至还有肉汤。人们在丰盛的午餐后已休息过两小时,此刻竟又忙着在大块葡萄干蛋糕上涂起黄油来。
卧椅特有的这种不可名状的舒适感,以及它近乎神秘莫测的特性,汉斯·卡斯托普在第一次便已体会到,现在再次躺下,他感觉到它确实能让人大喜过望。
不知是因为垫子的优良质地,还是因为靠背处的倾斜度或是扶手处的高度和宽度都恰到好处,亦或仅仅是因为颈后的圆枕软硬适当,总之若是伸展四肢躺着休息,再没有比这种出色的卧椅更舒适的了。
汉斯·卡斯托普暗自高兴的是,他还有两个小时来享受这种安静,这两个小时是规定的静卧疗养时间。虽然他只是上山做客,却对这样的安排感到非常满意。
那么发生了什么,是什么在蔓延?
是突如其来的大发脾气,过度暴躁,莫名愤怒。大家普遍都有口出恶言的倾向,暴跳如雷,没错,甚至大打出手。纠纷不止,大声尖叫,每天都会上演个人之间的对战,或是团体与团体之间的对峙。
重要的是,这些纠纷都有一个特点——旁观者非但不反感参战的人,反而同情其中的某一方,并且自己也参与其中。
他们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眼睛闪着愤怒的光芒,嘴里谩骂不止。他们艳羡那些有机会、有理由参与对战的人,如饥似渴地想让灵魂和肉体投入其中,谁无力逃之夭夭,谁就会义无反顾地陷入混战中。
他们在权威面前徒劳无益地争执,相互指责,权威者试图调解,但他们自己也陷入了这种无故的争吵中。
这里有放纵自我的“暴饮暴食”,有逃离现实的“躺平”,有饱经生活摧残后的“陷入癫狂”……魔山上的生活,像极了人们渴望中遥不可及的样子。
那个仰望魔山的人
在《魔山》,外面的人不想进来,里面的人不想出去。在这人生的“乌托邦”之中,怪相频出,风云迭起,却没有人想过主动下山——主动下山的人,迎来的是自己的死亡。
攀爬《魔山》,仿佛是在窥视自我。托马斯·曼以《魔山》撕开了人世间颓废又荒诞的一角,也撕开了人们小心翼翼地藏起、不愿面对的真实自己的一角。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座大山,不跨越,即覆灭。不过还有许多来访者,驻足于魔山脚下。
《魔山》,仿佛是个应当仰望的存在。
一路以来,也有许多挑战者尝试为魔山搭建一条登山梯。他们以不同的形式“简化”魔山,以求扩大这一知名“景区”的吸引力。
宫崎骏在《起风了》中提及《魔山》,并化用静卧疗法等经典;
村上春树在《挪威的森林》中多次描写阅读《魔山》的情节;
1983年,汉斯·W·盖森德费尔导演电影《魔山》;
导演塞巴斯蒂安·哈特曼与巴斯蒂安·克拉夫特分别将《魔山》改编为戏剧;
格鲁吉亚女导演玛丽亚姆·塞西亚以《魔山》为蓝本拍摄纪录片;
而我们,也为魔山的攀登者准备好了辅助工具。
——这是全新版本的《魔山》,更是值得瞩目的集大成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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托马斯·曼曾说,“谁第一遍读完《魔山》,我就奉劝他再读第二遍,它那特殊的吸引力和风格,使读者在浏览第二遍时感到更大的兴趣和满足。”
是时候开启魔山之旅,认识一下这个群魔乱舞的小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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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托马斯·曼,他曾斩获诺贝尔文学奖,他是与歌德、席勒齐名的德语文学领军人物。20世纪上半叶,德语文学迎来一个新的高峰时期,托马斯·曼是这一时期的“火车头”。他的作品《魔山》撕开人世间颓废又荒诞的一角,赢得世界广泛赞誉,被改编为电影、戏剧、纪录片等,更是深刻影响了宫崎骏、村上春树等人的创作。
2.《魔山》没有太多起伏跌宕的情节,只有永不停止的思辨和平静的死亡。在这里,有人被生活压垮,有人享受着病痛,有人以狂欢抗争死亡,有人在深渊之中探寻爱的体验,有人在混乱的精神谱系中磨砺思想。《魔山》就像是一场交响乐,在波澜壮阔的场景之中勾勒细腻的心理分析,以磅礴的气势探讨精辟的哲理。一战前夕欧洲风云变幻的社会现实就浓缩在这间小小的疗养院之中。
3.《魔山》简直在演我的精神状态。《魔山》是整个欧洲生活的精髓,又超越了欧洲生活经验的范围。这里有不愿面对现实的“躺平”,有饱经生活摧残后的“陷入癫狂”。《魔山》是一片幽闭的小小社会,是走不出的舒适圈。攀爬《魔山》,也是在窥视自我。每一处隐喻背后,都是不愿面对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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